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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章 豆蔻年華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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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章 豆蔻年華05

二叔叔下葬之後,張善雲覺得高嬸嬸一下子蒼老了許多。

雖然一直曉得高淑英和馬秀姑同歲,但是平日總覺得嬸嬸比娘要小幾歲,因為嬸嬸家日子過得好些,自然人顯年輕些。可是這幾天過去,善雲再次見到高家嬸嬸,卻覺得她是個和娘親一般年紀的中年婦人了。

這一日,馬秀姑和張惠雲都在家,兩人在廚房裏忙活。高嬸嬸帶著堂姐張嬌雲、堂哥張升煦來到她們這邊,王姨母和沈姨父也來了,還帶著大表哥沈福廣,二表姐沈麗貞。

有好久沒有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飯了。

這些個兄弟姐妹裏頭,大哥張升照排行最大,接著是堂哥張升煦,然後是二姐姐張惠雲,表哥沈福廣比她略小幾個月,接著是表姐沈麗貞,堂姐張嬌雲,最後是張善雲。

這麽多孩子裏,正經讀書的,就只有張升照一個。再過幾年,如果考上舉人,再中了進士,那這一家子上下就有了指望。

表哥沈福廣也讀過兩年書,但他十歲那年因為得了風寒,就不讀書了,這幾年來一直在家裏務農。

還沒開飯,張善雲坐在門邊,就著門外的亮光讀《素問》,聽著屋裏的人坐在八仙桌邊上聊天。

姨母拿了花生米來,幾個哥哥姐姐都在吃花生米,張善雲怕把醫書弄臟了,就沒去湊一塊兒。

姨母正給一雙兒女剝花生殼,眉飛色舞地看著張升照:

“要說我那個死鬼大姐夫啊,是真真的沒良心,命也不好。可是照哥兒卻是頂頂出息的,早就考上了童生,今年又考上了秀才,還得了在龐員外家裏的私學教書的差事。比起他爹啊,真是……有個詞叫啥來著?木秀於林,對,木秀於林!”

張升照放下手裏的花生,搖頭道:“姨母高看了我,都是得了通判府上周衙內的推薦,龐員外才讓我去府上講課。”

王姨母又說:“我就說照哥兒出息吧,那通判大人家的衙內公子,能隨隨便便向人家推薦人?”

張升照不太想多言這個話題,就沒有答話。

邊上的高淑英接過話頭,換了個話題:“等過了年,照哥兒的新媳婦就要進門,我和秀姑商量過了,家裏這堵圍墻叫人來把它拆了,中間多出來一大塊空地,能再蓋一間房,就給照哥兒跟他娘子單獨住。”

沈姨父邊磕花生邊笑:“這樣好,明年照哥兒再添個孩子,真是雙喜臨門。”

他又看著張升照說:“照哥兒,福廣這次能去龐員外家的私學讀書,多虧了你,學費和食費我們一定會按時交給員外家的。姨父不求福廣也能考上功名,只想他讀兩年書,到時候好接我的差事。”

沈姨父沒有參加過吏考,只是個白役,相當於編外的合同工。

但宋朝的衙門之中,正式在編的衙役並不多,大多是像沈姨父這樣的白役,一樣拿公家的俸祿錢糧,在外面也吃得開,即便在高門大戶跟前也有幾分薄面。

沈姨父總結道:“當個衙役雖然俸祿少些,好歹也是個正經的公差。”

他這番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。

他又看向高淑英:“嬸嬸和姨母看好蓋新屋的日子了嗎?到時候叫煦哥兒來和我說一聲,我帶福廣一起來幫把手。”

高嬸嬸正吃一顆花生,紫白的花生衣落到地上,她撿起來給扔在瓷盤裏,然後拍掉手上的屑屑:“看好了,就選在下個月初二,到時候我讓煦哥兒來請姨夫。”

張善雲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。

感覺這一天似乎是這些日子以來,甚至是從她出生以來,最令她感到安寧輕松的日子。

她此刻心中充滿了期待,期待著明年新嫂子進門,子侄出生,再過一年大哥哥考上舉人、進士,家裏就能一點一點過得好起來。



第二年,新嫂子王巧平t過了門,年底,生了個女兒。

張升照要張善雲替他給孩子取個名字,張善雲取了個順字,這孩子便取名叫張順玉。

一眨眼,就是第三年了,時間過得特別快。

張善雲每天都泡在醫館裏,堂姐張嬌雲有時也到醫館裏來玩。

不過堂姐不愛理她,只去和高舅舅說話。

張升照考上了鄉試,成了舉人,卻在這一年秋天,會試落敗,無緣中榜,沒有考上進士。

張家上下籠罩在一層無人敢捅破的紗窗裏。嫂嫂王巧平不敢和官人多說,只抱著女兒輕聲地哄。家裏沒人敢提這件事,只有和張升照最親近的三妹妹張善雲,在放榜那天安慰了幾句,後來也沒人再提了。

只覺得張升照在私學裏的時間變得格外的長,學生們下學之後,他還要在學堂裏看書看到很晚才回家。

善雲見大嫂一人在家帶著女兒順玉辛苦,所以從醫館回家之後就會去大嫂那裏幫忙帶一會兒侄女,大嫂好騰出手來去做飯。

王巧平一邊在廚房擇菜一邊說:“善娘,你大哥哥現在回家越來越晚了,眼看就要入冬,就怕天黑夜裏不好走,要不今晚等他回來,你和他說以後都在家裏看書吧,我把順姐兒抱走,不會吵著他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你哥哥這些天和你說什麽了嗎?他一回到家來就蒙頭大睡,也不跟我們娘倆兒說幾句話,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。”

張善雲坐在廚房陪侄女一起玩一個撥浪鼓,那鼓發出清脆的咚咚聲。

她擡起頭回答大嫂的話:“大哥哥也沒和我說什麽。就前日和我說,東京府和應天府最近似乎查了許多貪墨案,好些個人家都被抄家了。他準備策論的方向不對,此時官家有心治理貪墨,今後應該多多打聽一些時事。”

王巧平開始切菜,切了幾道,她又停下來問:“另外家裏還有些什麽事嗎,我整日就是在家帶孩子,什麽都不知道,你大哥哥就把我當個外人一樣,也什麽都不和我說。”

善雲忙解釋說:“大嫂不要多想,家裏的事大哥哥其實都不清楚。嬸嬸和姨母她們也只和我娘商量。”

嫂嫂繼續開始切菜,“母親還在那家做工嗎?其實母親年歲長了,也該在家含飴弄孫,享享天倫之樂了。”

“娘說,想攢點錢,給二姐姐置辦一點嫁妝。”

“讓母親費心了,這些本該是我這個當大嫂的來操心的。”

善雲未語,只搖搖頭。

其實,馬秀姑和她說過,想再攢一些錢,去置辦一個小一些的院子。以後大哥總是要當家的,她畢竟是個繼母,和這個兒子沒有親緣關系,賴在家裏不好。



開春之後,馬上便是清明。

這一日吃過飯,高家醫館裏來了客人,高嬸嬸和舅舅都在。來人是一位穿著貴氣的婦人,從應天府回來祭拜的,管高嬸嬸叫“堂姐”。

高淑英把張善雲和張嬌雲都打發了出去,於是姐妹倆一起在外面的小河邊采狗尾巴草。

張善雲甩著手裏的草,跟在堂姐後面走,沒多說話。

張嬌雲對張善雲並不親近,在家就不愛搭理她,每次到醫館裏來也都嫌她身上有藥渣子味,叫她離得遠些。

但顯然,張嬌雲對於張善雲現在刻意保持的這段距離很不滿意。她瞪著眼,居高臨下的看向張善雲:“善娘,我說過好多次了,你身上藥渣子味太濃,不要靠近我,行嗎?”

張嬌雲平日積了一肚子火,人前又不好發作,現在兩個人獨處了,全都一股腦說了出來:“從小別人就愛拿我和你比,說你生的漂亮,說你聰明能幹,天生是一塊學醫的料,連我娘都更喜歡你。”

張善雲一頭霧水。

話又不是她自己說的,找她抱怨有什麽用?

張嬌雲忿忿不平地說:“你說你煩不煩啊,小時候想要搶我名字,現在來搶我娘的手藝,還每天在我眼前晃悠來膈應我!”

張善雲看她堂姐怒目圓瞪、握緊拳頭的憤怒模樣,不曉得怎麽解釋。她沒想到堂姐是這樣想她的。

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,還是說幾句好話糊弄過去再說。

畢竟張嬌雲個頭比她高,要是出拳揍她,她撈不著好。

“堂姐,我錯了。”張善雲老實極了,認錯的態度很誠懇:“我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。我只以為你不喜歡我,是因為我不懂詩詞和打扮,你嫌我蠢。”

嬌雲從鼻子裏哼了一聲:“嫌你蠢這句話是對的,我不但嫌你蠢,還嫌棄你臭,一身的汗臭混著藥渣子味,真是臭死了。”

她越說越氣,氣得咬牙切齒:“去河裏洗洗你那臭汗味吧!”

說完,她一把給張善雲推進小河裏。

只聽到撲通一聲落水聲,張嬌雲不敢看一眼,馬上就就跑開了。

這條小河淺得很,只到張善雲胸口,她掉下去絕不可能淹死在水裏,就是弄濕衣服得些教訓而已。

這一幕,卻被尾隨她們來的楊學之全都看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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